難忘的傳說
半個世紀來，凡到過攸縣寧家坪鎮(zhèn)黃公村消災沖的人都說，這里翻天覆天的巨變，莫過于水的解放。
消災，是一個水源奇缺的地方。在黑暗的舊社會，災荒與饑餓象瘟神一樣地威脅人民，有多少人背井離鄉(xiāng)，拋尸荒野；又有多少人為擺脫這種生存困境而獻出了生命……
這里的人們?yōu)榱思耐袑λ幕孟?，編造過許許多多優(yōu)美動人的傳說，其中，最令人難忘的是下面這則故事了。
幼年時，記得每逢那月明星稀、樹影婆娑的夜晚，外婆總是望著屋后那高聳藍天的彤嶺大山，給天真爛漫的孩子們講述著金羊和山泉的故事。
很久很久之前，在彤嶺大山里，有一股比玉石還亮的泉水，引來了一群群金羊。人們只要找著金羊出沒的足跡，就可以獲得這股清亮的源泉。后來，出了一個名叫大雅的后生，他為了給這地方帶回幸福，辭別爹娘，毅然地到深山老林里追羊尋泉去了。日子一天天過去，鄉(xiāng)親們的眼睛望穿了，媽媽的嗓子哭啞了，還是不見大雅回來。后來，媽媽做了一個夢:大雅眼看快要追上金羊了，卻被山?jīng)_中的兩條大蟒蛇攔住吞掉了。打那以后，再沒有人敢進山取泉……
悲壯的傳說，似乎代表了一個殘酷的現(xiàn)實。
據(jù)《攸縣志》(1871一1949)記載:“民國二十三年(1934)六月二十二日起，連續(xù)149天無雨，溪河斷流，晚禾失收。”消災組那時還只有4歲的皮桂生回憶，甲戎大旱，整個消災沖大垅里逾百畝稻田，除我祖父的12擔租谷田晚稻，靠祖父母拼命打沙湖救禾外，其余的全部顆粒無收。
消災，消災！這是這里的人們多少人、多少年來的美好愿望和夢想！還將它命名為這里的地名，企想用它化作抗天之力，來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！
多少年過去了，前不久，我有機會再次回到了消災傳說中“金羊玉泉”的故鄉(xiāng)。
一踏進這片土地，無不令我眼前一亮:百畝荷花背后，矗起一堵綠色的百米大堤，“消災沖水庫”五個銀白色的大字，相嵌在綠茵茵的草岸里，格外醒目！我興致勃勃地沿著大壩底部一道橫向的水泥硬化車道，再順著堤岸上百層等坎拾級而上，佇立在大壩的堤岸上，放眼望去，一庫從眼前浩淼的碧波向遠處的兩條山?jīng)_延去！挺立在堤壩的藍色標牌顯示:庫區(qū)面積130畝，總庫容105萬立方米，規(guī)模?。停瑸槿?zhèn)最大水庫！
回頭看，只見那一條條盤山水渠象長龍似地伸向下游的十里稻田；一群群黑毛油光閃閃的牛羊在渠邊飲水、嬉戲；村子里修建的水壩、水匣、牌坊，似彩線穿珠般的美麗……到處是水的浪花，水的歡笑。“金羊尋泉”的傳說，變成了美好的現(xiàn)實！
每當我們贊揚這神話的奇跡時，這里的人們都會豪邁地說:“這萬頃碧水是從北京引來的，它流進了我們鎮(zhèn)里的五千畝農(nóng)田，更流進了我們農(nóng)民的心兒里！”聽著這真摯純樸的語言，怎不使人感慨萬千？怎不叫人展開思想的翅膀，從清流的源頭去追溯那真正的力量的源泉……
丁書記來了
一九五八年，大躍進的濃厚氣氛洋溢著攸縣城鄉(xiāng)的每個角落。當年，攸縣縣委先后組織抽調(diào)了800名機關干部充實農(nóng)村基層領導，并采取“鄉(xiāng)干部包社、社干部包隊”辦法，層層建立責任制，推進大躍進新高潮。于是，時任皇圖嶺(東風)人民公社黨委書記的丁海云，被委派到黃公村兼任黨組織書記。
1958年秋，他為了一勞永逸地徹底解決這里的千年干旱難題，他頭戴草帽，從坪陽垅里一路西進黃公村，邊走邊看，細心觀察和尋找最佳地點，打算修建一座能灌溉數(shù)千畝農(nóng)田的大水庫，向時代交出一份不愧為火紅年代的大躍進答卷！走著走著，當他來到黃公鄉(xiāng)三聯(lián)大隊部時，發(fā)現(xiàn)緊靠大隊部坐身左邊一個名叫險塘泉的山灣里，兩邊石山山咀往垅中延伸，形成一個天然的小峽口，工程易修，取土方便，又靠村部，便于指揮，便毫不猶豫，拍板定案，表示立即啟動工程。
為不打無準備之仗，他于工程動工之前，主要做了如下幾項急需解決的大事:一是策劃水源。通過和當?shù)馗刹空{(diào)查走訪，將水庫建設規(guī)模確定為小1型，單靠消災沖的水源顯然嚴重不足，于是決定將坪陽沙江之源的虎形、大雅之水，在桐嶺沖堵江筑壩，再通過一條引水渠引入水庫。二是庫區(qū)移民。按照水庫建設規(guī)劃，水庫建成后將要把消災組、紅旗組、同灣組、同圓和茶沖組，逾百畝農(nóng)田全部淹沒。同時，還需將皮冬林、皮長林、皮雪生、皮大德、皮桂生五戶人家迅速遷出。當他初次提出拆遷時，該五戶人家都有些戀戀不舍的樣子而反對，丁書記則立即回答他們說:“為了解放這塊土地建設新中國，你們這里就有劉迪生、楊韶華等30多位烈士壯烈犧牲；如今要跑步進入共產(chǎn)主義，各家各戶都是拆灶?；穑k公共大食堂，準備建集體農(nóng)莊，你們還提這種要求行嗎？！”在大潮流的裹挾下，使他們不得不同意了。三是成立指揮部，辦公地點設在三聯(lián)大隊部里，自己親任總指揮，由大隊書記劉發(fā)祥為副總指揮，劉平凡、劉竹林、王尉連、顏子龍為成員。四是解決投入。首先將五戶拆遷戶房屋的全部青磚運到險塘泉扎壩岸、砌涵管；將公平大隊300人、中心大隊300人、三聯(lián)大隊400人，合計1000人，組織大會戰(zhàn)。五是建立民工大食堂，在同圓的大屋場，設立6個炊事班，實行早、中、晚民工集體就餐。
山峽蓄平湖
1958年10月下旬開始動工。聽說修建這樣宏大的水利工程，世代飽經(jīng)水旱災難的黃公人民，歡呼雀躍。幾天時間，就動員了千名民工，組成軍事建制團、營、連、排，丁海云親任團長，三聯(lián)大隊、中心大隊、公平大隊的支部書記分任三個營的營長，各大隊干部分別任所在片區(qū)的連長，相當于后來的生產(chǎn)隊長任排長，迅速奔赴建設工地。
開工日，工地上熱鬧非凡:廣播里，歌聲嘹亮；山腳下，紅旗招展；溢口處，松柏牌坊；板報上，躍進民歌；山頭上，標語連連……隨著三聲炮聲，丁海云手握喇叭大聲宣布:“水庫建設，正式開工！”
沒有住房，在山坡上、田野里搭上茅棚，安營扎寨。當時生產(chǎn)工具很落后，筑壩的泥土砂石，全憑人工肩挑手推。沸騰的工地上，車水馬龍，推的推，挖的挖，扛的扛，抬的抬，鐵錘叮當，炮聲隆隆。各民工營開展熱烈的社會主義勞動競賽。
民工們抓晴天，搶陰天，毛毛細雨當好天，每天早晨四點多鐘起床，到晚上十點多鐘才收工，連飯都在工地上吃。盛夏，他們揮汗如雨，頂著烈日干，隆冬。冒著天寒地凍，迎著北風上。手凍僵了，民工們呵口氣又干。尤其是女工們，可謂巾幗英雄。“鐵姑娘班”、“賽男突擊”、“七仙女戰(zhàn)斗組”,搞得熱火朝天。餓了，啃一口冷飯;困了，蹲著打個盹，他們簡直不知道什么叫艱苦。那種吃苦耐勞和艱難困苦的場面，叫今天的年青人聽了也許不相信呢!
民工們，擔負著修筑大壩、溢洪道等任務，工程任務十分艱巨，真是人海戰(zhàn)術啊!但在那沒機械化及物資條件十分落后的情況下，不搞人海戰(zhàn)術，又有什么法子??！工程進入后期，國家處于困難時期，但民工們深深懂得，吃苦是暫時的，受益是永久的。為了給子孫后代造福，他們沒有叫苦，更沒有退縮，象堅守陣地一樣堅守工地，不離崗位。終于，經(jīng)過一冬一春的奮斗，民工們搬平了半座山，有了初步的模樣。這巨大的工程，全是民工用雙手和雙肩完成的。
1963年又發(fā)生了“三個季度九個月，六場細雨兩場雪，連雨帶雪十拍水，塘干庫盡飲水缺”的嚴重旱災。
1965年至1966年，新任的坪陽公社區(qū)黨委書記何澤良，痛定思痛，決心不讓這可惡的旱魔再來糟蹋地方百姓，于是，自己親任總指揮長，公社黨委委員、社婦女主任、三聯(lián)大隊辦點干部黃桂華任副總指揮長，讓消災水庫工程再次上馬，所采取的措施更多，形成的規(guī)模更大，將水庫的受益面由黃公片擴展到坪臺片，勞動力由1000人擴大到2000人。
公社一聲令下，每天清晨，六個大隊的民工，高舉紅旗，浩浩蕩蕩地來到工地，小山村沸騰了，你看那，工地上紅旗歷歷，廣播里歌聲嘹亮，民工如穿梭般地展開勞動競賽，特別是廣播里播送的躍進民歌:
“天上沒有玉皇，
地下沒有龍王，
我就是玉皇，
我就是龍王！
喝令三山五岳開道，
誓叫河水讓路，
不我來了！”
用這氣勢、這豪邁，把競賽中的人們，鼓舞得更加亢奮！
大堤上，十支男女配合的打夯方陣，更是一道令人陶醉的特別風景線。
領：“同志們吶，加把勁呀！”眾人回應：“加把勁呀！喲嗬嗨”領：“角角棱棱要打到呀！”眾人：“要打到呀，喲嗬嗨嗨！”領：“旁邊的人呀，”眾人：“喲嗬嗨嗨！”領：“往上站??！”眾人：“往上站啊，喲嗬嗨嗨！”領：“小心砸了你的腳呀！”眾人：“知道了呀，喲嗬嗨嗨！”領：“高高地抬啊，穩(wěn)穩(wěn)地放??！”眾人：“穩(wěn)穩(wěn)地放啊，喲嗬嗨嗨！，喲嗬嗨嗨！”
夯歌的意義就在于活躍氣氛，在勞動中進行娛樂。這樣單調(diào)的勞動時間長了，容易疲勞，喊著號子，逗著樂子，輕松愉快中享受勞動的快樂。上世紀五、六十年代的水利工地上，常常有許多組打夯的人們，相互挑戰(zhàn)，開展勞動競賽，喊聲震天，氣壯山河，表現(xiàn)了勞動人民改天換地的熱烈氣氛。
但事物那有一番風順，一件不幸的事件突然降臨。據(jù)今年73歲的坪塘村皮家沖組老年婦女吳桂蓮回憶，1966年十一月十一日，當時我還只有14歲，為了早上趕到10里路外的工地吃早飯，做到7時半準時開工，早上4點鐘就起床了，和村里很多人興高采烈地踏上了趕工路。白天里，工地人山人海；所有人，勞動競賽不息，沒有任何人偷工。到下午5時左右，我當天的計碼大籌尚差2擔，想擔齊這個差額，圓滿發(fā)個“競賽衛(wèi)星”，便擠到山腳下的松泥堆前挑擔，不料這時，一塊巨大的“神仙土”突然從高岸上塌下來……
民工們沒有被這突發(fā)悲劇嚇倒，水庫工程沒有被這場惡性事件中斷，稍停休2天，加強安全防范后，又大兵團上工了，直至將水庫大堤的壩高修到20米、壩體寬度100米、從底到頂斜坡90米，即現(xiàn)時所到達的規(guī)模與模樣。
為著這宏偉的工程，他們的英名和精神，將同這水庫大壩一樣，巍巍屹立，映照千秋！
整修煥新顏
2015年，這座始建于大躍進中的水庫，已達57年。為了煥發(fā)它的青春，地方政府爭取了一項投資總額達到300萬元的“病險水庫整修”項目。在株洲市水利局的直接規(guī)劃設計、專業(yè)工程隊承修下，完成了對整體壩岸，進行重新的全面水泥防滲；水庫兩旁下水道進行機械化作業(yè)，將昔日低矮狹窄的涵洞改建為1.8米高，讓人順利進入其中巡查安全情況；壩下壩體的外部表面，進行麻石砌切成格；堤岸下端的橫向車道，進行水泥硬化；采取“堤上鉆孔法”，對壩體進行鋼筋混凝土加固；150米長、2米寬的泄洪道，實施打底板式的全面水泥硬化；300米長的引水渠，重新進行水泥硬化防滲；堤岸上，安裝了電動匣門；壩面，進行亮化、綠化、美化，似將一位80歲的老太婆化妝成為一個美麗、漂亮的“待嫁新娘”！
這些年來，全鎮(zhèn)的4.7萬畝農(nóng)田，均進行了“高標準整理”，成為攸北大地的“大糧倉”。消災水庫所處的黃公村，連獲全縣糧食生產(chǎn)先進村，他們的“豐收密碼”，被中共中央宣傳部的學習強國、國務院主辦的中國網(wǎng)、中國婦女報“鄉(xiāng)村振興”專版，以“開欄之目”，震撼推介。
啊，昔日的傳說，通過共產(chǎn)黨的領導，通過時代的嬗變，就這樣地化為了人間奇跡！(李放鳴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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